她颤着手指搭在李存勖颈间，还是温的，可她中郁结的一气怎么也吐不来。她好痛恨袁天罡，为了他的宏图伟业，便让天不得安宁。杀伐，反目，离分，也是诸侯间的常态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她想抱一抱伤痕累累的人，又怕让他伤上加伤。到最后，她只有握住他的指尖，定地一同到了那张明明近在迟尺的龙椅。

        李云昭藏在离焦兰殿不远的假山中，远传来几猫鹰的夜啼。她听老人说夜猫啼叫是在数人的眉，要是让它数清楚了就要死人了，于是把埋在膝盖间。

        希声倒是个清秀的少年郎，但李云昭不习惯人面，轻轻撕反扣在桌上。她伸双手，缓慢而定地握住了李明达的手：“阿，我决定了，我要救他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好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为什么这里是23剑？旺仔两剑，八个伶人刺了三次，其中混去的公主是借位，没真，老演员了。

        散宴后，李云昭和李明达受人接引，来到一座室安歇。李云昭吩咐：“我兄弟俩不习惯有人伺候，你们都去罢。”把人们都打发走了。李明达一刻也不想多用希钺这张脸，无比嫌恶地撕人面往床上一扔。

        求造化……从轻发落。

        可他所的一切，值得么？正确么？李星云不愿为帝，不堪为帝，他又何必人所难？又何必断绝他人称帝的机会？

        ＊

        李云昭仓皇地同手同脚走焦兰殿，跨过台阶时险些绊了一跤。她跪坐在地上，长袍的摆站满了未涸的鲜血，那样的目惊心。

        他有些看不懂这位岐王了。

        李云昭把枕在阿膝盖上，轻声：“前人筚路蓝缕，栉风沐雨，历经艰辛远胜于我，难说我就一苦都吃不得么？何况，阿你也说过，臣诸侯者王，友诸侯者霸，我若不能让天诸侯宾服，怎为君？”　养生丧死无憾，王之始也。她不是早就为自己想好了路了么？

        娑婆到刺目，凄冷艳绝似蛊。若倒在这里的是她的仇家，她也许还会觉得此此景凄哀艳，可以画。

        唯尧、舜、周、孔之，以为如鸟有翼，如鱼在，失之则死，不可暂无耳！

        “……左肩胛骨上有一箭伤。”李云昭回忆了一，发现李存勖打仗先士卒，但法了得，还真没受过什么重伤。

        焦兰殿的乐声戛然而止，她的心随之提到了嗓，知这是镜心动手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她挡着脸走几步，又想起什么倒退回来，踌躇问：“那个……他上有什么隐蔽的伤疤或胎记之类的么？我怕假货殓时被识破。”

        ＊＊

        李明达：“昭昭，你见过荆条上的倒刺么？若不把这些倒刺除，握着它的人可是会受伤的。”袁天罡借她之手除去了朱友文，她也想着借袁天罡之手除去李存勖。虽然他们拥的天不同，主张的路不同，但为天翦除威胁的法不谋而合。

        寂静来的夜里，她听见假山上有节奏地敲了三，正是李明达和她约定的暗号，忙低钻。李明达一手提着统一的伶人面，一手用长袖遮住涂满油彩的脸，嘴里连珠箭一样快速：“他上中了二十三剑，除了镜心那两剑我没法手脚，其他的我都运劲开，没让他们到要害，放心，连肾都没到。我给他了颗保命丹在嘴里，护住心脉，会让他陷假死状态，但命无忧。你赶紧去把他带走，剩的事我来理，现在我先找个地方洗洗脸，这油彩黏糊糊脏死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她的愈发蓬的野心，是以人的鲜血养料的。

        李明达闻弦歌而知雅意，压着嗓笑起来，李云昭从未见她笑得这样畅快：“好，好！贞观伊始，群臣曾有霸王之争，终是我阿耶力排众议，实行王仁政。”她本来为昭昭规划的也是这一条路。

来往，没有岐王的人影。难她郎这样无可比拟的好日，她会不来么？

        “阿，你不必再劝我，我想得很清楚。袁天罡费心对付我们这些诸侯，王兄堕他彀中而不自知，我们和他的梁早就结，实在不在乎再多一桩公案。至于存勖，我绝不会后悔现在的决定，有朝一日他若负我，我必杀之。”这个“辜负”的概念是很宽泛的，不论是负心薄幸还是侵吞岐国，她都会狠心手除之。

        她低吻了吻那张低尘埃仍净净的面容，哽咽承诺：“你的愿望，我会帮你实现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可是，这个满鲜血、气绝前绝望不甘地朝龙椅伸手的青年，是她念兹在兹的人啊。她往日里不信鬼神之说，如今却希望那漫天神佛是真的。

        她笑完后，抚摸着李云昭的长发：“我们还不能和袁天罡撕破脸，你若想救李存勖，不可鲁莽，要听我的。瞒天过海这种事一回生二回熟，我已经很娴熟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明明这个世，这个天，总是离不开君主治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