徐在昼提裙就要跑,犹豫一才回看他,“今夜要有姑娘送花灯才叫好呢,你怎么一个都没有?看你可怜的份上,我送你一个。”
他日再相逢,清风动天地……竟是灵验了。
“花灯呀。”
那其他愿望呢?也会灵验吗?
地上还放一只小杌,想是量不足,谁挂的呢?
他张言,又有些迟疑。
他抬望去,是一只檐赤鲤灯。
京畿路不平,他脚程又快,一脚踏坑洼池险些摔跤。
曲云随说,“我只是拒了其他人的花灯。”
徐在昼哼哼一声,“你就嘴吧。”
曲烟离去,新伊始,无论他何时仰,总有明灯悬于眉间心上,为他照明前方陡峭空寂的山路。
“我在市集上找了好久哩,才找到一个和那年差不多的灯……那年我过得可舒心了,想来是很有用的,你就收着吧。”
他举起鲤灯,“这是什么?”
曲云随提灯看她跑向正在挑花的崔以闲,被人一把搂在怀里。
少年瘦长的倒影映在岸,如天桥月,如桂影纤纤,这会天还不大亮,常人都打着灯笼,只有他向月借了几尺光亮,慢慢往回走。
曲云随慢慢行于长街,脚石板路遗着昨夜的爆竹碎屑,铜锣鼓声渐响,坊门将开。
“不许丢啊,过几天我去府上玩,要检查的。”
我走了。”
曲云随放在侧的手掌微动,竟鬼使神差地伸手来,将鲤灯取檐。他低看仔细了,只觉有些熟悉,却总想不起来曾在何见过。锣鼓人行,红光晃着了满地,为他照亮前路。
“……再等等我,我定为你报仇。”
后来他凭借信认祖归宗,曲云随站在桥上目送她离去,不想徐在昼忽而快步折返,捧着鲤鱼花灯,气冲冲鼓着脸,蛮横地他手中,“送你了。”
曲云随年少时,曾有一个束之心中许久的困惑,他不知此灯是何人所留,是有意或无意,但确实支撑着他走过了那段苦暗长路。
从夜里到现在,曲云随拢共只对曲烟说了两句话。他知曲烟不会怪他,她躺在棺中长睡,俗世烦扰与她再无系。
曲云随抚平衣上的褶,面平静,纱样的红飘来,落在他眉前,一如当年那小僧的僧袍。
抛却那样悲伤那样痛楚的岁月,所有前世今生的罪孽都已用血与泪赎完,自此一洁净。
如今意终平、抹憾消,斩雾散霭,拨云见日河山。遗灯之恩,没齿难忘。
“我走啦。”徐在昼展颜一笑,扭跑开。
他垂首打量着手里的灯,那一尾红鳞如炽烈的焰仰吞千束烟花,掀起火织的鲤咬开他的指尖,一直游到他空的心。见风涨势,落长夜火银,燎起不能扑熄的悸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