玩笑归玩笑,觉还是要睡。他给阿花好被角,一长发拢齐,拖于枕畔。
她皱着眉逐客令:“你快回去休息。”
阿花不相信,亦或不甘心相信。她是虎,天生傲气深骨髓,宁折不弯。她宁愿他用这样的神,去看一朵花、一把刀、一只老虎,也不想他去看一副编造的世、一个不属于她的名字和一张不是她的脸。
阿花乖乖摇,他如释重负叹气:“太好了。”
三公苍白地笑了笑:“胃甚好,你若是青面人鬼,我再不必忧心你吃饭。”
“别乱跑哦。”阿花一栽倒,不忘攥住他中衣袖,昭显纪律严明。
不,还不是时候,他想。
“靠着舒服些。”他温言解释,俯给她拉好被,“胃里还难受吗?”
四周围了一圈丫鬟伺候拍背漱。三公不手,在她房中默默坐着,寸步不离。大夫离开后,他轻手轻脚挪到床边,小心翼翼牵住她的腕。“你回去睡吧。”阿花抱着枕轻声说,“我吐来就好了。”
阿花呲牙咧嘴比划:“青面獠牙大恶鬼,一顿吃一百个人。”
三公冰凉的手牵住她温手心,缓缓摩挲:“既如此说,我很好奇。”
一个执意不走,一个绝对不让。最后折衷结果:她让一半床榻,给他睡。
“不许你乱跑。”阿花把他摁回被里,气鼓鼓地警告他,“我盯着你。再乱跑我就,我就就敲断你的!”
三公笑起来很好看,睛弯弯,像天边的月牙儿。月牙儿是冷寒的一勾浅金,他却有清甜的火苗燃在眸深,炽又明朗。
阿花丝毫不领他的:“痨症三分治七分养,你守着我,熬坏怎么办?”她费尽心力救治的凡人,绝不能允许他自取灭亡。
“无所谓,我睡得死。吵醒我算你有本事。”阿花豪言壮语安他。上次与他同榻而眠,困得人事不知。这会见随侍小厮取个大靠枕,与他垫在背后,阿花不由得纳闷:“你睡觉怎么不躺睡,光坐着嘛?”
“你不睡吗?”
但三公的手没有放。
阿花拥着被拱来拱去,努力蹭到他边。像无比信任人类的小动,在寒风刺骨冬夜紧紧偎依,共同分享难得的温。
于是他停住了,没有献那个吻。
“你要想清楚。”阿花抿抿嘴,意有所指,“如果‘我’不喜你,你的心就白白落空了。”
阿花径直把他拖回房,瞪着睛训他:“晏老三!你知不知自己在嘛!怕冷怕得都要喝的,居然大半夜去风。你要一声不吭地吓死我?”
阿花动作一顿,摸黑蟒送的药掖他中,抱着双臂许久憋一句:“你为了不吵醒我,自己跑去咳嗽?”
“你睡里面。”他着咳了好一阵,气吁吁地,“我起夜,怕吵醒你。”
三公果然有本事,阿花睡没多久,耳朵一竖,旋即睁开睛。
她约莫累坏了,鼻息咻咻。冷不防一条胳膊横打过来,不偏不倚搭上他的腰,十足霸行径。三公重新盖好被,试着扯动被她攥在手心的衣袖,果不其然没有成功。
阿花悄悄摸床,蹑手蹑脚推门,咳嗽声更加清晰――三公瘦削的在夜风中摇摇坠。
阿花哭笑不得,拍打他手腕:“逗你玩儿呢!”
阿花怔愣许久,指着自己的鼻再问他:“我要是不长这样,你还喜我吗?”
他默不作声垂眸望她,忽然笑了,继而微微摇,像是犹豫不决。直到阿花咕哝翻,他才慢慢俯去。像雪天吃醉了酒,血中涌动醇厚火的愉悦。
覆。
她过往自血雨腥风中拼死博杀,对不寻常声响格外。没有林寂和兰濯在边,连睡觉都立着一只耳朵。前几次放血救人心力交瘁,睡梦昏沉醒不过来,这次不能再错过。
三公咳渐渐止住,脸仍旧白得骇人。他不知是无力反驳,还是不想反驳,始终低缄默。
三公着,勉绽开一个有气无力的苦笑:“没有,我还是……吵到你了……”
“大夫说你健壮,没有大碍,睡一觉就好了。”他帕拭她汗湿的额,“我在这里不走,夜里有事就叫我。”
晏三公清清嗓,勉定定神,抬手理顺她鬓角发丝:“你睡着之后,我就睡了。”
“怎会?”三公悄声,“你父母无须你尽孝奉养。大哥二哥常年在外征战,日后晏府交由你打理,便是你的家,并非白白落空。”
侧是空的,床褥还有温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