但我还需迈最后的决断,这不是能草率的抉择,我屏息凝神,将一切从前挥之不去的琐事都抛之脑后。不知过了多久,在居室中来回踱步的我终于敲定了心意,由此我便决定……
“你现在知后悔了?那边估计已是炮火连天,你还能有什么挽救的办法呢。”
“她怎么了?”
“要劳烦您亲自去救家主大人,倒不如让我为她最后一件事。”
说话的是之前一直在其他房中休息的成田氏贺,到这时我也不喊他的戒名,缘是于从前习惯,恰如我依旧无法接受他才是阿照生父的事实。
然而在事实上我仍旧没有解脱,心中最重的一件担还未落,哪里又能堂而皇之地笑呢。
“所以,你是要看着那个北条家的小丫跟你一起送死吗?”
父亲再度说教起来,可走到这一步,我还有回路吗?任凭父母去怨我恨我,毕竟哪里都不再有我的容之所,从这片黑暗里来,迎接我的又是另外一片黑暗。重重叠叠的死寂里,连一光明都望不到,踏着这样的绝路走向死亡,这就是我被赋予的宿命吧。
我没料到父亲会向我提阿照的事,父亲一直埋怨我没能杀了她,即使现抛却凡尘俗世,父亲也不该关心一个武士之女的生死。
我没料到事竟会发展得如此之快。我只知朝定正对纪伊国发动清算,我又在病中迷惘,朝定便很少将战况抄送至姬路城中;另一方面,朝定大抵是在提防掩藏在播磨的鬼,秀昭的死让他生不同以往的戒备之心,由此很多事我也难以及时探知一二。但朝定若定决心再次攻东国,便一定不会瞒我至此,现他要打和泉,首当其冲的就是和泉国的要冲岸和田城。
“我会前往和泉国将家主大人救。”
“不行!我不能让她就这样死了!”
啊,我明白了,我早该明白的。我想在这个浊世中建立起一片只属于自己的净土。从我对阿照的也逐渐变质的那一天起,这念便在我心中落籽发芽,直至深固了。
“我知如今劝你收手也无用,一开始就不该让你嫁去北条,还在其后一步步助纣为。你母亲会怨你,但她更会怨我,让你变成这副模样,我作为父亲当然难辞其咎。”
“生死皆由命,那小丫的命数将尽。不过这也是你我种的恶果所致,我来这里就是为了告诉你,你又将使一人命丧黄泉,你今后还有许许多多的罪业要忏悔。”
在我死死着自己的衣袖,将板立至僵直,耳畔也收不任何杂音时,一个许久未听过的声音却如救命稻草一般过躯。
我这边已然陷燃眉,父亲却还能坐怀不乱。他似乎扬起双目看过我一,随后又平淡地说:
“我已没有退路,有些事必须有人去,您就容我把应尽之事完吧。”
我前后都没给父亲好脸看,不是险些与他争吵起来,就是被勾冗长又痛苦的回忆里。到此时我终于如释重负地对他讲一句,反倒也觉自己突然能够轻松笑,在这样沉闷的冬季里,我总是郁郁寡,难得遇上能令我浮现喜的事。
我大声说着,再取回一些失的力气。若是不考虑退路,我的确还有最后的法。
“您是说山名军对岸和田城手了吗?”
我整日都浑浑噩噩,在室与父亲谈话时也没拿几分生气。现在被父亲告知如上之事,我仿若遭受一声惊雷,满心是惊愕与悲痛,恍然间我竟从座上癫狂起,没梳过的散乱长发也随颤抖的躯左右摇晃起来。
目光在屋中乱窜,又落在了父亲面前的茶上。那茶汤始终满溢,我反反复复地盯着沉在杯底的茶叶看过好几遍,只觉自己已是面无血,脑海里也尽是错乱的影像。
决心奋力一搏。然而这种心愿早已变质,我实乃贪得无厌之人,或因自己总能抓住希望,就让自己膨胀的望与野心肆意将他人的故土碾碎,将所有被践踏的亡骸皆变作理想的基石。
“成田大人?”
父亲像是在嘲讽我,我脑中只剩空白一片。到了最紧要的时候,自己却一主意都拿不来,我怎能容许自己接受与阿照的死别,即便要死,最该死的人也是我。
“我要立刻城去救她!”
父亲也不教我解脱,他始终搓动着手中的念珠,那张不甚平静的面容上霎时又风波骤起。
我还未询问他究竟有何办法,或许我本不必开,且不说他这幅姿态更易混城中,更何况他是阿照的父亲,不论付何种代价,他都会将自己的亲女儿从三途川边拉回来的吧。
“我这一路赶来就是为了告诉你,山名朝定对纪州兵,又趁机攻打了与之接壤的和泉国。不单如此,前次山名虽未能拿海的伊势,却与伊势国大名暗通款曲,如今这幅局面,只要幕府后方有一势力倒戈,整个今川家便会危如累卵吧。”